夜晚,蓁汐和奥露伊做出三间小冰屋,在雪地上扎营。
根据地图的指引,他们的首个目的地就是中心山脉的山脚处。在那里有着小型的商市,护送占卜师的任务也就到那里为止。这之后,蓁汐他们预定要绕过山脉。在山脉的另一头,也有着一个商市,在那里稍作整顿,之后马上就能出尤维纳的范围。
众人围在火堆附近,等待着柏琛烤出的肉串。肉——理所当然的是先前那两只狼的。
现如今,雪域大部分魔物已经不是蓁汐他们几个的对手了,而且还有茜雅这位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出力,现阶段的旅行可以说是非常轻松。
(向他们发出委托,果然是正确的呢。)占卜师心想。
“占卜师小姐……”
(我可能很好运,撞上了由这么一个好人领队的队伍……)
“占卜师小姐!”
随着柏琛提高了音量,占卜师的思绪这才飘了回来,“诶!在!抱歉,我刚才在想事情……”
柏琛将一串烤好的肉块递了过去,说道:“走了一天了,你也吃点吧。”
占卜师这才注意到附近的四人已经早早地吃上了晚饭,看来她已经神游了很长时间了。
奥露伊和柏琛分别蹲在在火堆两侧,但只有柏琛一个人在烤肉,奥露伊则没有帮忙,一起蹲在那里大概只是为了方便吃。蓁汐坐在奥露伊那一侧的稍远些的一块冰上,茜雅则坐在蓁汐前面的地上,坐姿十分豪放,正大口地啃食着肉块。
占卜师则是在柏琛那一侧,稍稍与他们四人保持了距离,没有凑上去烤火。
她愣了一下,说道:“不、不用,我不饿。”
咕噜~——。
但是肚子立刻发出声音,反驳这句话。
“呜……”
“委托人饿死的话我们也会很头疼的。”奥露伊瞥着她说道。
占卜师这才接过肉串,“承蒙好意。”
她一手将兜帽放下——露出了成束的头发。她的发丝是淡灰色的,成缕成缕的头发被束在脑后,扎得很紧。
又摘下面具——面具之下,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肤色,以及一幅标致秀丽的脸,在同样是淡灰色的眉毛睫毛之下,是淡琥珀色的瞳孔,两边眼角处都各有两颗泪痣。
占卜师没有太过在意蓁汐他们聚焦在自己脸上的目光,将垂下的发丝轻撩到耳后,无言地低头吃起肉串。
奥露伊紧盯着占卜师,不久后,她突然开口,向占卜师发问:“喂,你,你为什么会出现来尤维纳?”
——“旅行。”
“但是你实力不够吧?(都被狼追着跑了)”
——“因为我只是个占卜师嘛,战斗不行的。”
“既然这样——为什么旅行!?怎么不好好待在故乡,出来只会送死吧!”
连蓁汐都发觉了,在不知不觉间,有一股单方面的火药味在空中弥漫。
“因为……”占卜师咽下了嘴里的肉,说道,“我的命运使然,‘命运’它要求我这么做。”
“你的‘命运’,怎样的命运?不说清楚的话可是很可疑啊……”
此时,奥露伊已经微微抬起了手。
柏琛的视线死死锁在占卜师身上,两只手都不放松。茜雅嘴里叼着肉串,左手也缩进斗篷,她将右手撑在膝盖上,手臂撑起,护在蓁汐身前。
占卜师微微侧头,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,“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啊……”
“你倒是先……讲来听听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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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占卜师的视角)
我们是占卜师,工作是占卜,向世人揭示他们各自的命运,以及代为向神明祈愿、传达神明对于苍生的指示。
所以,我们是从属神的转译者,是神在凡世之中的耳目、在凡世之中的口舌。
可我们毕竟也只是凡人,各有私欲是必然的事,我们也会运用占卜的能力追求一己私欲、躲避灾祸。不过毕竟我们的教义并不禁止我们为自己占卜,而且毕竟趋利避害也是生物本能嘛。
我并不觉得哪里有错。
真正的占卜师人数极少,纵使放眼整个魔界也不过寥寥几十人,其余的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骗子罢了。而我们这几十人,有着同一个老师。
老师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,甚至足以媲美历代的魔王,但她不喜争斗,从没有挑战过魔王的位子。
我的老师很漂亮哦,可以说是有着放眼魔界都难以匹敌的美貌!樱粉的轻柔长发、轻铃般的声音、曼妙的身姿……而且不止长得美丽,老师与其他魔族最不同的是,老师还很爱笑,对待我们这些弟子都很亲切,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。
到四百年前为止,我是老师的最后一个弟子。我真的很尊敬老师,其程度绝不亚于对魔王大人的敬重,毕竟对这样的一个人哪里有不尊敬的道理?
我相信其他几十人也是一样的心情。
据说,老师她源自神界,是真正的神使,从千年前就开始游走于世间,在此期间她收了几十弟子,传授他们占卜之术,这便是我们这些占卜师。
占卜啊,虽然乍一听没什么,但这可是能预见未来的能力!在当时的魔界,谁不想拥有啊?所以当时也有许多人追寻着老师的足迹,想要拜入她的门下,但老师收徒,没人能看得出她有什么标准或者规律,许多比我更有天赋更加强大的魔族都被老师拒绝。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否收徒,全都只是看她当天的心情。
当时有一段时间,世上所有的占卜师聚在了一起,接受老师的指导,所有人对老师都是毕恭毕敬的。
但是在那时,突然——老师便无缘无故地失踪了。
整个世界没人知道她的动向,我们的占卜也没有任何结果。与老师一同失踪的,还有在共学期间,我的一位好友。
老师离开了,抛下了我们——我们当时都这么以为。
于是……
失去了老师的管理,其中一人终于暴露了本性,袭击了我们。大概他就是来这里寻求力量,想要成为魔王的“有志青年”吧。
如果我的占卜之术能再……说不定就能预见这事了……
因为我族的种族天赋,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,但也因为当时的那场事件而假死昏迷了两百多年。
醒来时,只有我还身处当初共学时与老师及友人相处的那间庙宇,身旁空无一人,除了剩下十几具骸骨……
即使迟了两百年,我也还是踏上了寻找老师的道路。我相信,老师一定还在世上的某个地方,老师是不可能……那个完美的老师是不可能出事的!如果,她不在这个世界的话,那我就在去其他世界寻找。
我在那时立下誓言——定要重新找到老师!
我坚信,这一定就是我的命运。
至于友人……很遗憾,他的寿命可能在我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到头了。
可惜我学术不精,当时老师所教导的,只有我掌握得最差。我没有办法准确掌握老师的位置,只能凭着笨办法,一点一点去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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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就是这么一个故事。因为那个攻击我们的人一定还活着,如果我还留在原来的地方,也有着丢掉小命的可能。”
听着占卜师平淡地讲完了这个故事,奥露伊他们脸上的严肃之意却依旧没有褪去。
“那个……好歹是个悲剧故事,给点反应好吗?”占卜师汗颜道。
一声冷哼,彻底打破了占卜师渴望得到三言两语的安慰的愿望。奥露伊打趣道:“很遗憾,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,只是这种程度可动摇不了我们。”
但是至少听完这个理由后,奥露伊和茜雅收起了严阵以待的气势。
“让……让我们好好相处吧……”占卜师强撑起一个笑容。
……
半夜,占卜师从睡梦中醒来,她循着外面的细微的木柴燃烧的声音走出冰屋,发现蓁汐以及茜雅正在屋外守夜。
注意到占卜师醒来,蓁汐对她说道:“火边还有剩的一点肉,饿了的话就吃点吧。”
——“哦、哦……”
摸了摸扁平的肚子,占卜师依言坐在火边,拿起一串肉块吃了起来。
几个小时以前的晚饭时间,她没吃太多,因为当时紧绷的气氛。不过对她而言现在就相对轻松点了。
“记得给奥露伊留一串,她待会也快要起来了。”——“嗯。”
吃到一半,占卜师突然开口:
“蓁汐小姐,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?”
蓁汐微微皱眉,问道:“请问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请不要生气,因为你的举止和你那另外两位同伴都不一样,”占卜师一边低头咬着肉块,一边说,“emmm……这么说吧,影魔小姐,你是怎么看我的?”
“嗯?”茜雅这才看向占卜师,思考了一会,说,“你的预言帮我找到了汐儿,这一点我很感激你,但也就到此为止。帮你是汐儿的意思。如果你敢有越界的行为、敢做出威胁到我们之中任何一人的事……”
这句“任何一人”赢得了蓁汐的相当好评。
“我知道我知道,不会的!”占卜师忙对着茜雅发誓,随即她的对话对象转回蓁汐,“蓁汐小姐你看,对待陌生的魔族,这才是正常反应。戒备、不信任、漠不关心,甚至是敌意,那位蓝头发的小姐也正是如此。但是蓁汐小姐,你还有那名男子的反应就不一样。”
“就因为这个?”
“当然,说上几句话就能看出来。而且白天主动出手救我的是蓁汐小姐吧?也是你选择接下了我的委托,对此我感激不尽。魔界的土地是孕育不出你这样的人的,所以我猜想你来自其他世界。”
蓁汐沉下头,“是吗……”
茜雅眼角含笑,“这是汐儿的优点,也是她让人操心的一点。”
占卜师喃喃道:“你应该来自一个比魔界温柔得多的世界吧。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神明呢……”
说着说着,占卜师的眼中突然明亮起来,“对了,蓁汐小姐,能让我给你占卜一次吗?我对你的命运很好奇!”
占卜师左右摆了摆手,魔力在她的手中汇聚,形成了一个小型法阵。
“emmm……”
蓁汐看向茜雅,茜雅耸了耸肩,两人又一致看向占卜师。
“不用那么戒备的嘛……是正经的占卜法阵啦,一年前我就是这样给影魔小姐占卜的。”
“唔……看样子好像确实是一年前的那个……又好像不是……”
“是一样的啦!”
占卜师伸出双手,“不会害你们的啦。在找老师的这段时间,我也有一些进步!对大部分人,只要我想的话,我能直接看出他近期以及未来一小段时间的经历,但是命运比较强力的,还是要用上法阵。哈哈……还是功夫不到家呢。”
“蓁汐小姐的命运我看不出,所以我很好奇,想要占卜一下!”
占卜师两眼放光,一脸的兴奋。
蓁汐半信半疑地伸出双手,“请问我该怎么做?”
“像我这样,做这样的手势。”
双手合十,左右手指依次贴合、错开、贴合……最后两边手心微微分开。
“奇怪的手势。”——“对,就是这样,请保持住不要动。”
占卜师保持着这样的手势,逐渐向蓁汐靠近,手和蓁汐的手对上,小型的法阵夹在中间。
时间过了快一分钟才结束。期间,占卜师一直闭目凝神,眉头微皱。
“额……那个,怎么样?”
长嘘一口气,占卜师甩了甩发酸的手,无奈地苦笑,说道:"很可惜,还是什么都看不到,唉……我的水平还是不行啊……”
这之后不久,奥露伊便出来守夜了,蓁汐与茜雅,以及占卜师重新回到了冰屋休息。
对现在的蓁汐来说,多造一个冰屋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,所以占卜师单独睡一个冰屋。
占卜师进到冰屋后,封好了门帘,让自己置身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她靠在冰屋内壁上,再次叹了一口气。
“老师,为什么要选择她啊……这可是你做出的唯二的错误决定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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